14年前有这样一部电影,由于被禁的缘故,给大家介绍时我暂且使用它的英文译名,《Single Man》。
影片是80后导演郝杰的处女作,总投资30w,演员几乎由郝杰老家村里的文盲乡亲们组成,拍的是村里光棍们的真实故事。
极其简陋的条件下,当年这部影片却像一颗炸弹,横空出世般扔进中国影坛,最终斩获多个国际、国内大奖。
2011年,在FIRST青年电影节的颁奖典礼上,初出茅庐的郝杰横冲直撞地说道:“我看到的大部分电影,都与我的生活、我的生命体验无关。
在这个伟大的时代,我得找到我自己。我们就是光棍儿,我们就是土,怎么了?”
不久之后,《Single Man》被封杀,只能流窜于网盘之中,成为中国独立电影史上的又一神话。
如果你不曾了解它的全貌,或许会对这样一句台词留有印象:“自古以来,爱走东的不走西,爱*屁股的不日*。”
14年间,即使这样的对话从未在土地上中断过,可银幕上这样的赤裸与生猛,似乎再少看见。
1966年,时任生产队队长的梁大头,借着指导大妹子使用打谷机为由,趁机吃姑娘豆腐,结果一不留神把手喂给了打谷机,从此打了一辈子光棍。
就连打飞机都少一只手。
闹得太凶,被老婆发现,一怒之下带着小姨子回了娘家,从此杳无音讯。
十二岁那年,父母给他娶了亲,大媳妇配小丈夫。
新婚之夜,发育未完全的六软非要跟母亲一起睡,随后被媳妇俺在屁股底下暴打了一顿,留下阴影,一生未娶。
两人爱得死去活来,正值年少青春的二丫头不事农活,整天就是照镜子,给老杨好看,还未婚先孕了。
结果二丫的爸妈暴跳如雷,坚决不同意这桩情事,骂小杨:“穷得连席子都没有,屁股还瓦盖着呢!”
可是穷啊。
穷人是不配拥有爱情的。现在是,以前更是。
最终,二丫做了人流,嫁给他人作媳妇。
多年来,两人靠一直偷情维系感情。
每次穿上裤子,老杨会给二丫钱,资助她带大孩子,甚至资助大儿子复读,考上大学。
五十多岁的老杨买了个四川媳妇,想给自己养老送终,花了6100块。
这原本是他准备拿来资助二丫儿子上大学的钱。
大喜的日子,二丫站在门口对老杨说:“你心眼坏了。”
二丫给他画大饼,说自己的儿子未来风光了会报答他。
老杨吃了一辈子大饼,却从来没饱过肚子。
俏三付给他6000块钱。里外里,老杨亏了100块钱。
有钱没地花,心灰意冷的老杨晃进城里,想要嫖娼。
酒店不收他,他只好在街上乱晃,夜色深了撞见一位站街女。
老杨开门见山,问大炮多少钱。小姐说,100块。
老杨讨价还价,说80。
小姐耐不住他的嘴皮子,说80就80,先付钱,再吃饭。
俗称,穿着袜子洗脚。
老杨要退钱,姑娘说钱退不了,她说:“我这也是付出劳动的!”
老杨非要退,姑娘喊来老鸨,他落荒而逃。
一个东北的、城里的异乡人,把一个本地的、乡下的老年人给涮了。
到了夜晚,他独自一人坐在家里听戏。
曲子唱着:“手摸着胸膛好好考虑,那种女人没有好义气…”
正恍惚,四川女人突然出现,她爸死了,找他借钱回老家奔丧。
老杨说没有钱。四川女人说:“你想要我呢嘛,要不要?”
她在村里一老一少两个光棍间来回倒手、周旋。
父亲死了,想回家,没盘缠,就得背着丈夫卖肉。
卖给老光棍,还得求着。
心不比天高,命也似纸薄。
牛拉犁子,人拉牛,面朝黄土背朝天,都是牲口。
结果被俏三逮住,打了个半死,只好逃去六软家避难。
六软心细,给他擦面、拭血。
两人躺了下来,新闻联播播放着中法关系的国际大事。
比老杨更孤独的是六软。
送上门的白肉,虽然老了,松了,但还是香。
香的他上手扣老杨的奶头,上嘴亲老杨的脖颈。
搞得太过火,连前来避难的老杨都忍不下去,拍拍屁股走了。
梁大头毫不意外,叫老杨不必大惊小怪,这是自古就有的事。
影片末尾,梁大头望着蜿蜒的山脊对老杨说:“你或许还是我的种呢。”
老杨骂他,叫他不要瞎说。
人们只爱听荤戏:“自古有素就有荤,如果要是没有点荤,哪里能来这么多多人,一男一女能作甚?……”
爱情,是城市中产自作多情的幻想。
光棍儿,是性别失调伸向农村的魔爪。
拍摄地就是他的老家,张家口市万全区北新屯乡顾家沟村,他土生土长的地方。
家丑不可外扬,因为太露骨,当地的水利局局长放出狠话,要找郝杰和光棍们的麻烦。
拍摄的30万投资是郝杰喝了无数顿酒求来的。
30万,在顾家沟是天大的事。
郝杰的母亲、亲戚,顾家沟的村民们全部转了起来。
他们要说自己的故事,田间地头,牲畜拉磨,老汉推车的故事。
不识字自然看不懂剧本,平常怎么活,在镜头面前就怎么演。
老杨开演时必须喝酒,不是耍大牌,实在是平常喝惯了。
影片只有方言,没有普通话。
很多经典台词都诞生于他们的张口就来。
“黄米”是妓女,“量黄米”是嫖娼。
英文翻译常常显得单薄枯燥:
出了名之后,县城的饭店打出横幅:“顾家沟的光棍来我饭馆吃饭,一律免费。”
郝杰看了大笑。
因为顾家沟的光棍儿们都不识字。
父亲死于挖井,光棍儿们也忙着在风沙中上演人生的一出喜剧。
他们咧嘴笑着,骗过了领导,也骗过了自己。
郝杰带着他们飞出国门,到西班牙参加国际电影节。
红毯上,光棍儿们着正装,被当作明星,被询问“会不会功夫”。
他们与西班牙人拥抱、亲吻,很快熟络起来。
郝杰说,因为他们很简单。
梦做完了,天也亮了。
老杨依旧种着他的七八亩地,一亩地收500斤粮食,一斤八九毛钱,一年到头剩不下几个钱。
郝杰说:“生活继续。”
光棍儿们似乎从未想过摇身一变,成为什么。
《Single Man》为郝杰带来120万投资。
仅隔一年,靠这笔钱,他在45天内拍出《美姐》。
依旧是拍张家口的大山,依旧是一群当地人当演员。
《美姐》最终获得第7届FIRST青年电影节的最佳导演奖、最佳剧情片、最佳演员、最佳编剧、最佳美术五项大奖。
领奖时,郝杰再次语出惊人:“我不是什么好东西,千万别给我投资。你对我再好没有用,你得对电影好!”
最终收支基本平衡,未来的影坛等着他大显身手。
可是之后7年,郝杰在中国电影发展最迅速的几年隐世。
过年国庆档、票房过百亿、银幕数量世界第一,这些高光时刻,他懒得参与。
或许是甲方不对他的胃口,或许是被捂住了嘴巴,又或许是属于顾家沟的故事已经说完。
来源:摇滚客